筝儿坐在一旁的小绣墩上,向庄子里的婢女要了布料和绣线,在绣帕子,二爷用的帕子都是她绣的。
门推开的响动声传来,郁别放下史书望过去,不是珩止,是先前那名掌事婢女。
掌事婢女撩开二道珠帘,手里捧着红木锦盒,恭恭敬敬地放在罗汉榻上的小案几上,连头都未抬,“主子叫婢子交给郁二公子您的。”
郁别目光逡巡过掌事婢女的发髻上,梅花小金钗不见了踪影,换了寻常的绒花簪子戴。
“怎么不戴梅花金钗了,明明很好看。”郁别语气好奇,不带任何猥昵意味地问她。
掌事婢女头仍然未抬起,“婢子毕竟是婢女,带着做活不方便,也就取了下来。”
郁别没有深究,摆手叫她下去,视线回落到红木锦盒上。
筝儿放下绣棚,站起身靠近案几,言语疑惑中杂着新奇,“珩止公子送主子的会是什么?”
“你打开瞧瞧。”郁别单手托腮,对着筝儿说道。
筝儿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声好,打开红木锦盒后惊地呀了一声,“好华贵的簪子!”
红木锦盒中是一支用白玉做成白梅样式的步摇簪子,嵌红宝玉为花蕊,垂下珍珠流苏,每一粒珍珠都大小形态相同,看光泽俱是珍品。
恰好此刻云清珩从外头进来,他之前在书房处理事务。
“出去候着吧。”云清珩吩咐屋内的筝儿,筝儿望看向自家二爷,见她神情并未有异,方才告退。
郁别斜靠在软锦枕上,晚间她未用发冠,发丝通通松垮地拢在一个青色鹤纹的束发带中。
她身上披着宽袖银朱色的袖衫,白净修长的手指拿起白玉梅步摇簪子,“珩止给筝儿的?”
云清珩信步走向她,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步摇簪子,“给你的。”
郁别呼吸猛地一窒,心跳如鼓雷,险些以为珩止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,抬眸观察他神色,“我是男子,要这簪子作甚?”
冷凛的梅香在郁别鼻间萦绕,眼前姿仪昭华的男子面色淡平,启唇,“好孩子,戴给我看看。”
这一句好孩子一下子把郁别的思绪拉回太初观那堪称屈辱的一幕。
她身子都打不直地跪在他跟前,他也是这种语气,这种神情。漠淡随意,天生居高临下地俯瞰她。
唇齿忍不住打颤,郁别心中既怕又发虚,垂下眼睑,负隅顽抗道,“我是男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云清珩用空出的手托抬起她的脸,轻轻地摩抚她的侧颊。
他再没言语,郁别心中却骇得要命,珩止这种人物,喜愠厌憎不形于色,她瞧不出来他是一时兴起,还是她的女子身份出现了端倪。
屋内灯烛葳蕤,本该是缱绻柔然的氛围,郁别却有些不敢直视云清珩的双眸,自顾自地垂下眼睑。
她觉着托捧自己脸的手恍若一条游离的蛇,正盘算着如何将她吞骨入腹。
郁别没反抗,近乎以默认的姿态任云清珩将白玉梅步摇簪子插进她的发里,珍珠流苏相撞发出泠泠好闻的声音。
她没绾发髻,簪子立不住,云清珩松手的刹那便掉落在罗汉榻上。
“珩止,好了吗?”郁别小声问道,垂眸看着榻上的簪子,心头略庆幸地松口气。
若她是男儿,这真是奇耻大辱,可她既不是男儿,也没多大骨气,竟还好声好气地问他。
叫人想得寸进尺,摸探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