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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馅后,侯爷沦陷了宋琬沈期完结版小说

不知春酒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宋琬到底还是成功溜走了。沈期看她的表情太过挣扎,言辞太过推拒,便也没再强求,只说下次提前邀她,不许推辞。宋琬赶紧跑回自己的府邸,将官袍脱下,撑在衣椽上。又用特制的药水将易容溶了,露出天生丽质的一张脸。其实她粉饰得并不好,仅仅是在眉弓鼻翼、下颌颧骨处有所改变,显得更加硬朗粗放,像男子一点,可底子终究是她的,叫任何一个熟人看了,都会认出来。尤其是她这双叫人见之难忘的眼睛,以沈期对她的熟悉程度,但凡在家中见她一面,就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。宋琬担心这个,又上了一遍妆,特地化得夸张了些,连眉毛都不描成远山黛,反而耷拉得柔弱含悲。然后她拾起幕篱,绕到渡口去,由谢家跟来的仆从抬了轿,装作刚从岭南回来的样子,进到侯府去。幸好当时宋瑜进京,她张罗着带了...

主角:宋琬沈期   更新:2025-03-02 10:1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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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琬沈期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露馅后,侯爷沦陷了宋琬沈期完结版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不知春酒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宋琬到底还是成功溜走了。沈期看她的表情太过挣扎,言辞太过推拒,便也没再强求,只说下次提前邀她,不许推辞。宋琬赶紧跑回自己的府邸,将官袍脱下,撑在衣椽上。又用特制的药水将易容溶了,露出天生丽质的一张脸。其实她粉饰得并不好,仅仅是在眉弓鼻翼、下颌颧骨处有所改变,显得更加硬朗粗放,像男子一点,可底子终究是她的,叫任何一个熟人看了,都会认出来。尤其是她这双叫人见之难忘的眼睛,以沈期对她的熟悉程度,但凡在家中见她一面,就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。宋琬担心这个,又上了一遍妆,特地化得夸张了些,连眉毛都不描成远山黛,反而耷拉得柔弱含悲。然后她拾起幕篱,绕到渡口去,由谢家跟来的仆从抬了轿,装作刚从岭南回来的样子,进到侯府去。幸好当时宋瑜进京,她张罗着带了...

《露馅后,侯爷沦陷了宋琬沈期完结版小说》精彩片段


宋琬到底还是成功溜走了。

沈期看她的表情太过挣扎,言辞太过推拒,便也没再强求,只说下次提前邀她,不许推辞。

宋琬赶紧跑回自己的府邸,将官袍脱下,撑在衣椽上。

又用特制的药水将易容溶了,露出天生丽质的一张脸。

其实她粉饰得并不好,仅仅是在眉弓鼻翼、下颌颧骨处有所改变,显得更加硬朗粗放,像男子一点,可底子终究是她的,叫任何一个熟人看了,都会认出来。

尤其是她这双叫人见之难忘的眼睛,以沈期对她的熟悉程度,但凡在家中见她一面,就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。

宋琬担心这个,又上了一遍妆,特地化得夸张了些,连眉毛都不描成远山黛,反而耷拉得柔弱含悲。

然后她拾起幕篱,绕到渡口去,由谢家跟来的仆从抬了轿,装作刚从岭南回来的样子,进到侯府去。

幸好当时宋瑜进京,她张罗着带了十数名婢女仆役,如今倒能帮她做些事,叫她不至于遮掩一趟,连回礼都没备。

好歹还能带上三四个箱笼,当做归宁土产。

宋琬刚落轿,就听得府门内一阵吵闹,像是沈夫人气急了,在拦什么人。

“叫你去渡口接琬儿,你也不去,如今人回来了,你倒赶着往外头跑!”

“外头到底有什么啊?避瘟神也没你这样的,真给侯府丢脸!”

沈期被她越骂越烦,拂开袖子就走:“关我什么事?您要认她就认她,我可跟她没关系。”

宋琬在轿子里头皮发麻,是,是没关系,说成远房表妹,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。

她一边脚趾抓地,一边又暗自庆幸,幸好沈期非常讨厌“宋琬”,不然她行事更加难办。

她等了好一会儿,感觉外头的动静歇了,再撩开轿帘一看,只见沈期早就上了金碧马车,车轮辘辘地走了。

她终于放下心来,下车去挽沈夫人的胳膊:“婆母。”

沈夫人一个多月没见她,扯着手瞧了好一阵,确定没胖也没瘦了,这才高高兴兴地,将人带进花厅里。

她一边喜欢宋琬乖巧,一边想起那不长眼的儿子,又骂:“子望真是太混账了,放着这么好的丫头不要,以后有他后悔的!”

“你也别气他怠慢,等他回来,母亲一定叫他跟你赔礼道歉。”

宋琬倒是有点莫名的心虚,因为她觉得……

她觉得沈期很好。

所以一想到他,似乎什么都可以包容。

她明白他有多想清心修道,多想跟早逝的父亲近一点,而且他这个人不近女色久了,对女子难免有强烈的提防。

再说了,她当初本就动机不纯,若不是为了帮衬兄长复仇,也不会嫁进他家。

他倒也没有想错。

所以宋琬有些过意不去,岔开了沈夫人的义愤填膺:“婆母,我有什么可生气的?我全是为了陪伴您,又不是为了他。”

“您也别生气了,我给您带了礼物,您快看看。”

沈夫人这才发现,宋琬令人扛了三个大箱奁,全都缠着绸花,但绸布有点旧,线须都散开了。

那箱锁看似是金漆的,凑近一看,居然生了铜锈。

她直觉有些不妙,想必宋琬听说她遣人送了聘礼,虽然家财不厚,也非要带些岭南土产。

可她侯府是京城钟鸣鼎食之家,婢女婆子们也是见过世面的。

宋琬若是当着下人的面,开了这样的箱奁跌面子,往后如何在府中立足?

她还指望等宋琬跟沈期关系好了,将府上中馈交给她操持。

思及此,沈夫人赶紧去拦她:“不急,琬儿,别着急,母亲回房里再看。”

宋琬却没领会她的好心,执意要开:“我想亲自给您嘛。”

围观的丫鬟婆子们个个伸长了脖子,好奇这从乡下来的新夫人,究竟要掏出什么玩意儿。

别把便宜货色当宝贝,送到夫人跟前丢人。

沈夫人见这架势恐怕劝不住,心里直嘀咕,却做好了替宋琬打圆场的准备。

结果宋琬刚打开箱笼,就晃到了她的眼,里头全是南海夜明珠,每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。

而且质地雪白,一丁点瑕疵都没有,活像天神送来的一样。

还不待众人捂嘴惊呼,她又打开剩下的箱笼,鲛丝锦缎,茶瓷玉石,跟不要钱似的,密密麻麻堆叠在箱子里,连软绢布都不垫,根本就不怕摔。

婆子们惊讶得说不出话,这,这少夫人不是从乡下来的吗?

沈夫人也大为震撼,她只知道宋琬跟着养父行商,但不知道她养父家中经营得这般好。

她缓了好一阵才叫下人收起来,再看向宋琬,还有些不敢相信:“琬儿,你说养父清贫,真是太自谦了。”

宋琬却毫不心虚,谢知衡是真的不挣钱呀,她母亲生前留下的铺面财产,流放时交给了谢家三房,经营多年,盈亏各半,是她十四岁接手后,才再度风生水起。

前日她接到谢知衡的信,说侯府派人去岭南家中送聘礼了,那时她已经在回京的游船上,谢知衡赶回去收了,又把数额估给了她。

所以宋琬才想着回礼,交代京中仆役打点采买了一番。

不过这些珠玉俗物,侯府也早就堆积如山了,众人这般惊讶,主要是不相信她一个乡下丫头,竟然能回嫁妆。

沈夫人牵过她,感慨般地看了好几眼,倒不怪她不透底,反而像是终于放了心:

“从前我总想着你一介孤女,这些年过得该有多难?如今也算安心了许多,你有一个这般舍得的养父,想必是从未亏待过你的。”

宋琬点头称是:“婆母放心,家中虽比不了幼时富贵,但琬儿也不曾缺衣少食。”

沈夫人陪着她落座用膳,越看越满意,想必宋琬在岭南也过着大家闺秀的生活,并不是什么辛苦奔波的走商,没有任何一处配不上她儿子。

当初在云积寺偶遇宋琬,完全就是她母子二人的福气,哪里是对宋琬的接济?

她瞧着宋琬吃饭,细嚼慢咽的,就连巾帕拭口的弧度都端庄不已,不禁暗自下定决心。

等沈期回来,她一定得告诉他,宋琬是个多么谦逊完美的闺秀,他若再犯傻,也得摁着脑袋去宋琬的院子,好好地赔上一番罪!

宋琬却还不知道婆母在打算什么,晚宴吃完,便行礼告退了。

她回到春棠院,正巧最信任的婢女银珠跟过来,向她汇报这一个多月京城的动静。

倒没有什么特别警惕的,侯府自然风平浪静,就连外头的瑞王一党,似乎也没注意到她。

章存若就这么轻飘飘地死在南郡,没有任何人拿她问罪。

她在书灯下支颐,忽然想到了沈期。

银珠正好过来研墨添香,问她:“小姐吩咐做的消食汤羹,是现在送到沈夫人那儿去吗?”

宋琬点了点头,手指微顿,又将兔毫悬在笔架上:“有酥饼吗?给侯爷也送一份,不知他用过晚膳没有,就说是厨房做的。”

银珠得了命令,便去办事,又听得宋琬喊住她:“给沈夫人那份,我亲自送去吧。”

她挽了袖子,提着金丝牡丹的食盒,穿过中庭沾着晚露的风,鬓发微拂,弄皱了耳边一朵摇曳的秋海棠。

她抬手扶了扶花心,站到屏风前才发现,房间里不止沈夫人。

男子的剪影落在屏上,灯火泛暖而幢幢,叫她望而却步,赶紧掉头往外走。

可他们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,似乎又说到了她。

沈夫人自是在帮她说话:“你不知道琬儿多低调,她养父哪里是普通商人,分明是富甲一方。”

“那几箱礼你也看到了,她真是个细致的,我喜欢什么,各家夫人要送什么,她都摸得清清楚楚,就连下人婆子都有赏赐。”

沈期却越听越刺耳:“母亲,您完全是被她骗了。”

“她为何要探听你们的喜好?又凭什么给别家女眷送东西?”

“既然她不缺钱,做什么来攀附我们?既然不是图财,那不就更可怕了?”

“谁知道她借着侯府的名义,在暗地折腾什么,您可千万别被她当枪使了。”

沈夫人根本听不得他诋毁宋琬,气得差点把碗盏摔了:“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偏见?别人做什么你都看不惯,偏你是对的!”

沈期不怒反笑:“母亲又是为何被她迷了心智,这么简单的利用都猜不出,哪天她真把侯府带累了,您才知道后悔。”

“您又不是不知道,宋琬是什么人?她最好是脑子傻了心思废了,养在府上没问题,可谁知道她回京是做什么的!”

“她胆敢打着侯府的名头干一件谋逆之事,我第一个把她杀了。”

沈夫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,手指发颤地指着他:“人家一个十几岁小姑娘,能干什么谋逆之事?又不是她找上的我们,是我非要她!”

“你成日疑神疑鬼,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,谁也防不住,倒是妨害了自己的姻缘!”

沈期直接站了起来,拂袖而去:“我?姻缘?我同您说了多少遍,我要跟父亲一样修道,一辈子不成婚生子。”

沈夫人见他走,更加地怒不可遏:“谁准你修道了!谁准你修道了!你敢吃一颗仙丹试试,我马上把沈与明的坟头挖了,害死他自己还不够,又害死你!”

她大口喘着气,眼眶都润湿了,可沈期走得毫不留情,任性地消失在夜风里。


宋琬有些吃惊,她没想到沈期真会花时间去修补这朵珠花。

毕竟当时光听声音,就知道碎得很厉害,珠串应当全散了,花瓣折了也没法粘。

可他缀连得很好,连胶水的痕迹都很少,一看就费了十足的心思,是诚心向她道歉的。

宋琬愣了好一瞬,才不敢确定地问道:“侯爷这是找了什么手艺高超的匠人吗……”

沈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,失笑道:“是我亲手粘的,阿琬。”

宋琬颇有些目瞪口呆,回过神,心底又很暖。

她几乎能想象到,沈期半夜坐在暖色灯烛下,一瓣一瓣粘海棠的样子。

他的脸颊一定被照成温润的玉色,手指也好看,在她的珠花上翻飞,像诱人的蝶。

宋琬蜷了蜷手指,承认接过珠花的瞬间,有点意动。

她把失而复得的秋海棠攥在手里,还在仔细打量着,又听见沈期说:“想给你簪上。”

宋琬递给他,随便他在头上捣鼓。

然后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今晚没有挽发,长发松散着,根本簪不上。

可沈期像很蠢笨似的,以为找准位置,就能插进头发里。

宋琬终于噗嗤笑了,瞧他一副焦急又毫无头绪的样子,光是咬唇,不敢笑话他。

免得他气量小,又要同她计较。

沈期却发现了她的狡黠,皱眉道:“怎么在笑话我?”

宋琬把珠花接过来,自己收好,憋着笑:“不挽发是簪不稳的。”

沈期顿了许久,才意识到自己在犯傻,可他真的不知道,他又没见识过女子的长发,仅仅是听闻,足以簪花罢了。

他的脸霎时涨红了,宋琬心地好,不但不笑他,还拍了拍他的头。

“没事的侯爷,一回生二回熟。”

“谢谢你还给我,我都没想到那天你能把它捡走。”

沈期紧抿着唇,好一会儿才说:“我哪有那么坏?”

“你以后不许把本侯想得那般坏。”

宋琬意犹未尽地笑,戳了戳他漂亮的脸颊:“我答应你,往后都觉得你好。”

“以前的事,就算翻篇了。”

沈期点了点头,很认同她的话:“是的,以后我不欺负你,你也不许欺负我。”

他定定地瞧着宋琬,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澈无比,全是分毫不假的真心。

好明亮,好耀眼,像潺湲无比的星河水。

宋琬有些恍惚,不知受了什么鼓舞,居然忘掉害羞,飞快在他颊间亲了一口。

沈期呆住了。

这是宋琬第一次主动亲他。

她也太可爱了,完全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啊!

轻轻啾他一下就跑掉了,因着尾巴短的缘故,捉也捉不到。

他一颗心都融化了,因为她的逃开,又浮起一层怅然若失的慌张。

他略显仓皇地把她拽回身侧,犹豫道:“宋琬。”

“你也心悦我吗?”

他觉得不会有意料之外的回答。

果然宋琬不舍得让他伤心,点头道:“嗯。”

她抬起袖子,白嫩的腕上系了两根红绳,交叠在一处。

沈期是认得那枚桃花的,却在看到另一枚铜钱时,眼神一黯。

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宋琬,但她好像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。

可他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,忍不住脑补一切令他吃味的事情,在宋琬不说话的这半个瞬间,他已经想象到旁的男子亲昵地抱着她,给她绑上另一根红绳。

他连眼尾都有些耷拉了。

宋琬一眼就看出他想多了,晃了晃手腕,心里没来由地生气:“这是你爹给我求的,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。”


沈期觉得这道长确实有点怪,居然让他珍惜友缘,说宋琬是他命中的贵人。

这样一个小小的官员,半点功业也没做出来,只有他护着她的份儿,如何能成他的贵人?

他往自个儿的厢房走,还没到门口,却听得下属议论纷纷。

“你觉不觉着,侯爷对谢御史太好了?”

“这都等了三日了,说不回京就不回京,还亲自替他求医问药,这事不是僚属都能办吗?”

“而且之前谢御史因病误事,侯爷都没拿他问罪,简直太奇怪了!”

“侯爷几时对人这么好过啊?稀奇得见鬼了。”

“你们说,谢御史皮肤那样好,是不是以色侍人的啊……”

“可侯爷长得比他好看多了,做什么看上他?”

“那也说不准,京城好南风的可多。”

“你是没见到,那天侯爷把谢御史从地牢里抱出来,两个人脸红得,跟抱媳妇儿似的。”

“咳。”

众人听到一声极度不悦的轻咳,瞬间吓得魂飞魄散,缩脖子回头:“侯,侯爷……”

沈期眉头皱得死紧,愠怒般挑眉:“从前竟不知你们如此胆大包天,敢在背后非议本侯。”

“再让本侯听到一句诽谤,一定把你们舌头拔了,扔到诏狱去喂狼。”

众人连连下跪,哆嗦得无以复加,逃命似的散开了。

沈期立在清清静静的厢房门口,想到那些令人耳热的话,没来由地有些烦躁。

他对宋琬,真是太好了吗?

可那是因为宋琬从来就很信任他,无论他态度再差,怀疑再深,也总是云淡风轻地包容他,叫他觉得安全。

他不知道宋琬对他的放心从何而来,但总归是她先示好的,他只是礼尚往来,随手还她罢了。

可是男子之间,真有这般友谊吗?他若被别的男子触碰亲近,该不会也不排斥吧?

沈期几乎是瞬间汗毛倒竖,摇了摇头。

不可能,他真的不可能好男色。

唯一的解释是,宋琬很奇特,她的体质对他来说很奇特,碰到她的身体,他不会犯恶心。

甚至没有那种背离修道的罪恶感。

沈期越发想不通,索性跑到三清殿,去问那个请他吃过饭的老道:“道长,您上次说修道之人不近女色,那是否可以近男色?”

老道被他问得猝不及防,吓了一跳,看来那群影卫传的事是真的了,广平侯还真对谢御史另眼相待。

他呐了好几声,硬着头皮道:“敢问侯爷,什么算近男色?是爱敬之,还是狎昵之?”

“只要不泄元阳,便未破全真教义。”

沈期这才算松了口气,他敢说自己对宋琬,确实没有任何旖旎心思,顶多是欣赏她的身段肌肤好罢了。

纯粹的欣赏,友人而已,千真万确。

他算是解了些疑虑,告辞出来,却在三清殿外的桃树下,看到一袭苔绿衫袍的宋琬。

她像是完全病好了,戴着一顶书生幞头,眉眼如雨后般舒朗,带着空山初霁的云色,端立若竹。

她见他看过来,又莫名摆弄了一下袖口,不知是要遮一遮那枚桃花红绳,还是要把它露出来。

沈期觉得想笑,向她走近了些,东风恰好吹起来,桃花雨落,洒了几瓣在她瘦削肩头,又很快被寻常地拂去。

宋琬斟酌着,眼底像含着朝露,却原来是问他正事,叫沈期没来由一皱眉。

“侯爷,卫队盘桓南郡愈久,下官心有不安,敢问明日可否回京?”

“章存若倒了,南郡太守一职空缺,太子殿下还需早日派人前来,将这边盐铁事宜收了,不然几个转运使白白等着,耽误要事。”

沈期眉头依旧凝着,心里倒是认可:“你吃得消吗?也可以本侯先回京,你养个几天再动身。”

宋琬摇头:“下官已经痊愈了,而且下官违抗君命,私杀囚犯,需早日向太子殿下奏陈请罪。”

沈期面色莫名有些差:“你也不必太过自责,多亏你上呈物证,令太子抓到瑞王的把柄,才能有此收获。”

“何况新任太守会是太子党,南郡粮财丰饶,也算助力,你写奏章时,还是可以替自己美言几句。失手之事,便说章存若狗急跳墙,暴起伤人,你被逼出手便是了。”

宋琬有些意外他对自己的维护,心头骤然一暖,垂眸道:“是,侯爷。”

沈期点了点头:“明日回京,你若能跟着,便跟本侯一道去。”

*

宋琬肯定打算跟沈期一路回。

她若掉了队,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刺杀之类的事,如果瑞王真接到了章存若死前的密报,肯定会在路上就置她于死地。

她得寸步不离跟着沈期才行。

宋琬收拾箱笼到深夜,又将不该带的信纸都烧了,忽然忧心起兄长。

此次回京,她又离兄长远了些,更加无力救他。

只能寄希望于谢知衡了。

她刚准备躺下浅寐,窗棂间飞进一只很是乖巧的鸽子,连咕咕声都很小。

宋琬捉住它的腿,拆开铜管读信。

谢知衡找她,现在。

她把刚熄灭的火盆又燃起来,纸笺扔里面烧了。

然后披了件鸦青色外袍,裹上莲纹兜帽,翻墙而出。

谢知衡在城郊破庙等她,见她出现,转到佛像背后:“阿琬,过来。”

宋琬刚过去,就被他摁住了双肩,男子似乎有些忧心,上下打量她:“有没有烧伤?”

她连连摇头:“我都好了,先生不用担心我。”

谢知衡却显得有点懊悔:“是我喊人放的火。”

“我听说你那夜伤得重,想必不会再去大狱,但章存若必须灭口,索性让人倒了油,拴了绳线,令他午时三刻必死。”

宋琬想起那日情形,幸好沈期也来了,否则以她的体力,不见得能那么快跑出来。

但她还是宽慰谢知衡:“没事的,虚惊一场。”

“那日我问章存若要解药,也没问出来个所以然,不知兄长如何了,病得严重吗?”

说到宋瑜,谢知衡难免眸光一黯:“他意识清醒了些,偶尔还能论事,但双腿恐怕是废了,一辈子也难再站起来。”

宋琬难过得无话可说,颤着手去扯他:“找多少人治过了,去京城行吗?我,我,早知如此,兄长会试之前,我就该提醒他,不要给太子殿下写密信。”

“怎么会光是这样便暴露了。”

谢知衡面色凝重地看向她:“阿琬,后悔无益,如今重要的是保全你。”

“章存若从太守府派出的信使,在登道被我们截杀了,但你也不可掉以轻心,他向瑞王传信的方式,可能不止这一种。”

“你身份特殊,不管在何处,都要随时警惕。”

宋琬点了点头,叹气:“确实如此,何况我还需应付广平侯府的事,沈夫人对我好是好,可关注也太过了。”

谢知衡顿了片刻,状似不经意地瞧了她一眼,声音却有些抖:“如何那么仓促,便嫁了?”

宋琬定定地看向他,一时竟生出些无措来,好像未经他的允许随意嫁人,真是件荒诞不经的事。

他皱着眉,像是十分地不满:“便只是来了一封信,媒妁未成,秘而不宣,聘仪嫁礼全无,就这般草草了事。”

“实在是……”

他看着宋琬歉疚的脸,忽然不知自己是在替她可惜,还是在气她没知会他,亦或是,就是见不得她出嫁。

好像他觉得,他的家就是在岭南那样,宋琬永远很小,不会飘落到旁的地方去,至于宋瑜,他有他的使命,注定要搅和进风雨里。

他从未做好失去宋琬的准备。

可是再见面,却是已经失去了她。

宋琬垂着头,长睫的光影落在面上,有点可怜。

她咬了咬唇,很是认真地解释:“先生,我不是不想同您商量。”

“那日兄长去拜会卢照卢御史,我去云积寺替他会试祈福,上香的时候,救了一位昏厥的贵妇人。”

“我当时没多想,好久才认出来是沈夫人,她摸到我手腕上那枚铜钱,一下就认出我,不顾我身世敏感,一定要我嫁进她家,她才能安心。”

“我当时想着,兄长要走仕途,我若能进广平侯府的门,或许暗地也能襄助一二,可谁知道……”

“现在想来,真是不该嫁的,倒是徒增麻烦,成日提心吊胆。”

谢知衡听她这样说,尤其是听得那句“不该嫁”,莫名心情好了许多,又提点道:“你筹谋的事,也不要让侯府中人知道。”

“沈夫人愿意接受你,是因为你告诉她,你兄长没了,家中无人,跟着养父各处走商,她心疼你一介孤女而已。”

“她若知道你回京是做什么的,不见得能容得下你,广平侯府向来是保全自己,不管旁人死活的。”

“当年瑞王诬陷你父亲跟随成王谋逆,沈夫人的娘家父兄也算权势滔天,却没人帮你家半点。”

“你同侯府还是要保持分寸,利用为宜,不可太近。”

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,故作遮掩地偏过头:“沈期也一样。”

他说完,又怕宋琬替沈期说话,略显紧张地看向她。

幸好宋琬同他想得一样,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:“我明白的,先生。”

“我不会那么傻,因着一些表面的善意,便将生死攸关之事和盘托出。”

“您放心好了,我明日启程回京,还有许多事得应付,不管太子是疑心我,还是要重用我,都不会太容易。”

谢知衡叹了口气,关照般摁了摁她的肩,又看向她中了箭伤的左臂,心里忽然密密麻麻地疼。

终究是没法照顾她一辈子。

他不想面对她离别的眼,默默看向她身后摇曳的供烛。

“阿琬,一定照顾好自己,之后宋瑜若有好转,我带他上京去陪你。”


谢知衡驾车出了宫城,问她:“你如今同广平侯,是什么关系?”

宋琬咬了咬唇,不知道怎么说,思忖良久,索性破罐破摔:“我嫁过他了。”

帘外马车忽地一停,宋琬差点被甩在车壁上,勉强扶住了窗框。

谢知衡像是依旧难以接受,顿了好一瞬,才重新驱马:“他到底知道多少?”

宋琬瞧他方才那么激动,心底里害怕再气着他,只好扯谎:“他不知道,他只把我当十分亲近的友人。”

谢知衡没吭声,一路上也没再同她寒暄,回到府上,又沉默着吃了一顿饭。

宋瑜倒是察觉出端倪,问到:“怎么了,阿琬惹您生气了?”

谢知衡不好说,倒显得自己莫名其妙似的,避重就轻道:“她同广平侯着实太亲密了些。”

宋瑜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反而很高兴:“挺好的,阿琬,等他喜欢上你,你找个机会告诉他。”

“你在京中本就危险,又被瑞王盯上了,多一个人护着你不好吗?”

“谢先生你不知道,广平侯那样的性子,长不成坏人的。”

谢知衡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,只觉这兄妹俩都大了,完全有自己的主意,管不住。

他只能一个人消解那股酸涩,道理他都懂,但看着宋琬喜欢上别人,心里真跟少了一块似的,空得漏风。

宋琬默默扒饭,给他夹了块排骨。

谢知衡瞬间好受了些,脸上却仍旧冷着,没再搭腔。

宋琬吃完,回到自己屋里,匆忙换了衣裳,就往地道钻。

她裹着一件月牙色水缎袖衫,长发未绾,亭亭地出现在沈期的院子里。

下人见是她来,根本没人敢拦,识趣的已经跑进去,讨赏般地喊道:“侯爷,少夫人来了。”

沈期其实还没有完全将她跟“少夫人”一词对上,耳尖微动,心头莫名挠了一下。

他真娶过宋琬吗?很难想象……

他显得有些局促,抬眼间,宋琬已经走到他身侧,明眸皓齿,笑吟吟地瞧他。

沈期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,虽然也不知道成天喊她来做什么,有什么可玩的,但就是想见着她。

不是在庙堂高阁里遥遥相望,而是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,互相陪着,谁也不急着走。

他掩饰般地轻咳了声:“你来了。”

宋琬坐下来,瞧见未收的杯盘,稍稍凑近问他:“银珠的手艺好吗?茶汤是很好吃的。”

沈期点头,又像想起了什么,心头一沉,斟酌着瞧她:“从前都是旁人做的吗?”

他想到那些扔掉的食盒,又开始心绞痛。

如果不是她亲手做的,他还能稍微好受些。

宋琬却略略勾了唇:“不是呀,偶尔是我亲手做的。”

“最开始的时候。”

“可后来侯爷讨厌我,我就懒得自取其辱了,是丫头们忘了,还往这儿送。”

沈期感觉自己差不多要吐血了,懊悔和羞愤齐齐交织,堵得他说不出话。

他究竟是什么品种的蠢货,竟然把宋琬亲手给他做的吃食扔了!

换做现在,他肯定要捡回来供着,再烧一炷香。

他像霜打的茄子般,瞬间有点蔫蔫的,鼓起勇气问她:“那,以后还能有吗?”

“我从前不知道,我,我那是大错特错了。”

宋琬莫名心情好了点,那些被他误解的委屈,稍微冲散了些许。

可她嘴上依旧不饶人,委屈道:“您错的可不止这一桩。”

沈期像是被她提醒了,连忙按住她的肩,把她推到云母屏风后。

他从帷帐里拿出一个锦盒,小心翼翼地捧给宋琬看:“你瞧瞧,算是修好了吗?”


宋琬只觉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。

沈期却根本没瞧见她,拂袖走了。

只留下远处高台,转瞬即逝的月白背影。

宋琬垮掉般蹲回原地,她没有力气了,方才所有的冲动都像香灰一样,风一吹全散了。

也是,她一没提灯,二没戴晃眼的珠钗,暗夜茫茫,他怎么看得到她?

这一夜可谓是铩羽而归。

第二日是休沐日。

宋琬醒得很晚,脑袋颇有种宿醉的疼痛。

她后半夜还辗转反侧清醒着,也是活该。

太冲动了,太愚蠢了,幸好沈期走了,不然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。

真是老天保佑,才没让她犯蠢到底。

宋琬心有余悸地爬起来,刚穿鞋下榻,就听得银珠说:“小姐,侯爷好像又受了什么刺激,连夜搬到道观去住了。”

“沈夫人病好了,晨间来找过您,但看您在睡觉,便又回去了。”

宋琬扯下衣椽上的妆花缎裙,披到一半,忽然顿住。

她将裙装扔回榻上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又拿了一件白苎衫袍。

“我明白沈夫人的担心。”

“你去转告她,我会把侯爷带回来的。”

宋琬系好金丝绦带,玉冠高束,眉眼描得锋利些,去了城郊的鹤鸣观。

她猜沈期在三清殿诵经。

昨夜她没去赴约,一定又伤了他的自尊,叫他更加闭锁,不想沾七情六欲。

至少她想解释一二,不是为了什么得罪不得罪,而是她真的开始心疼他。

他心里有她的,她很明白,她不想他再因她的态度受伤害。

宋琬把腕上的红绳露出来,那颗木刻的小桃花,稳稳地落在手背。

外头下起了雨,一春憔悴。

她安静地撑开伞,站在三清殿外,一眼就看到孤零零的他。

偌大的殿阁,他一个人在焚香,清隽的眉眼黯然,明明没有沾染丝毫雨水,倒比宋琬更像淋湿的动物,整个衣袍都垂坠着。

宋琬只觉心一揪。

她收了伞,细密的雨丝跟了她一地,陪她站在喜欢的人跟前。

“侯爷。”

沈期身形一顿,迟滞般地回过头,不太敢确定是她。

可这分明就是她,把他狠狠推开的骗子,三番五次地拒绝他。

就连昨天,他们不曾见面的第三日,她也不肯过府一叙,连封书信都没有,毫不在意地让他焦灼,让他等待。

她心里确实是没有他的,沈期想,如今她来道观,难道又要好言好语地哄骗他几句,再把他的心思扔到泥地里踩吗?

他不要再上这个当。

沈期皱着眉,眼皮低垂。

然后他看见宋琬握着那柄青布伞,雨水如剔透的珠泪,还在颗颗滴落。

这是那日谢知衡给她撑的伞。

就算烧成灰,沈期也会认得。

他不禁在心里冷呵了一声,想必这几日的分离,仅仅磋磨了他一人,她照样有人照看,有人关心。

说不定今晨她来哄骗他,也是得了另一个男子的授意,把她亲手送到城郊来的。

沈期不想理她,把南华经放在香案上。

宋琬没想到他这么生气,稍稍凑近了些,伞面的水滴,不经意溅到他袍角。

沈期眉头皱得更狠了,没忍住道:“谢御史什么意思?”

“今晨又是你老师送你来的吗?”

宋琬纳闷不已地顿住,过了好久,才意识到是伞的缘故,赶紧放到一边:“我……”

沈期却已经不想听她迂回:“没关系,你有人照顾,自是很好的。”

“本侯也有个义妹,一心想嫁我为妻。”

宋琬感觉自己耳朵聋了,很想再听他说一遍:“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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